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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 12-03-07, 02:01 AM   #16
浮雲下的星星
Senior Gamer
 
註冊日期: Dec 2002
文章: 457
其實我幾鍾意呢個


彩衣吹笛人

很久以前,有一个小镇突然出现了很多老鼠。这些老鼠非常猖狂,带来无尽的梦魇,让人们无法幸福地生活。大家都要求镇长想办法恢复往日的平静,于是他贴出告示,承诺给能赶走那些老鼠的人一笔丰厚的奖赏。

不久后一个有月亮的晚上,来了一个穿着彩衣的人。他吹起了一首旋律,笛声响起的时候,所有的老鼠竟然都涌了出来。他一边吹着笛子,一边往城外走,老鼠们排成长列跟着他的后面,到了河边之后,它们又纷纷跳进河里,全都淹死了。

吹笛人回去领赏。可镇长和人们却反悔了,他们认为他只不过吹吹笛子,没花什么力气,所以拒绝付出赏金。吹笛人笑了笑,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。那天夜里,他又开始吹起那奇妙的旋律。这一回,每家每户的孩子,就像那些老鼠一样,全都从床上爬起来,跳着舞,奔向那个吹笛人,无论父母们如何的呼唤、拦阻,都不回头。只有一个孩子例外,他怎么奔跑也跟不上其他的孩子,跟不上那个吹笛人的步伐。他在月色里面朝远方大声哭泣。

就这样,除他以外,那个小镇上所有的孩子,都跟在吹笛人的后面,越走越远,终于全部消失,再也没有回来。

——《汉默尔恩的彩衣吹笛人》



他踏着满地的月光走过来,看着我,眼神清澈一如他手中的笛子,闪烁着真挚的明亮色彩。风吹满了他的衣袍。他说:“孩子,我带你回家。”

我看着他的眼睛。

——十二年来,从没有人如此真挚地看过我的眼睛。





人们假装喜欢我,只因我是这里惟一的孩子。他们从不看我的眼睛,从不拥抱,只会抚摩我的头,告诉我玖瑰是红的而天空是蓝的。我的父母也不过如此,只是他们说,孩子,带刺的玫瑰往往更红,雨后的天空往往更蓝。他们从不看我的眼睛。偶尔我触碰到他们的眼神,只觉得那里充溢着阴霾。

于是我去摘那些带剌的玫瑰,因为它们的确更红。这样的玫瑰都长得很牢固,我常常被剌得很痛,可以看见指尖上渗出鲜红的血珠,滴到玫瑰的根上。

我也经常仰望天空。但无论是晴是雨,这里的天空都是阴霾的。

我告诉父母,说,带剌的玫瑰的确更红,但天空从来都是灰色的。

后来,人们说我是病孩子,因为除了黑白灰的色彩外,我只可以分辨红色。他们再也不对我说出斑斓的词语。父亲起初虔诚地摘花给我看,是玛格莉特,传说中可以用于占卜的花朵。他说花瓣是白,花心是黄的,而花茎是绿。然而我说,它们都是灰色的。

自此父亲再也没有告诉过我花的颜色。他开始常常一瓣一瓣撕下玛格莉特的花瓣,低声呢喃着:“我爱他”,“我不爱他”,“我爱他”,“我不爱他”……我看见最后一片花瓣落地时,他说的,总是“我不爱他”。

我想这就是答案——人们假装喜欢我,只因为我是这里惟一的孩子。





可这个人不一样,我想。

我看见他的衣袍上闪烁出各种色彩,是我从未见过的。它们这样斑斓,这样美。他的眼睛里有光。他笛子的每一个孔眼都流泻出月光来,是那样清澈的颜色,如同他眼睛里的光彩。

他说:“孩子,我带你回家。”

我嗫嚅着。

他嘴角上弯,露出洁白的牙齿,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暖的意象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这是笑容。笑容意味着承诺。”

“承诺又是什么?”

“承诺,就是一种可以让人拥抱着彼此温暖,可以支撑起一个家的东西。”

承诺、温暖和家。

“好的,我跟你走。”

他又笑了,清澈的眼睛里有流光飞舞。

这样的光彩让我想起那种黑色的鸟,它们桀骜地穿越阴霾,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。母亲告诉我它们在飞翔。这个词语带来一阵颤栗,一刹那间我看见不驯的影子在她眼底流动。

如今这种颤栗又如潮水般袭来,我看见黑色的鸟儿活在他的眼睛里,自由自在。

“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?”

“蓝。”

“天空的颜色吗?”

“是,天空永远是蓝的。”

“为什么以前我看到的天空,都不是蓝的?”

“因为它枯萎了。”

母亲把红玫瑰别在胸前。不久花瓣就落尽了,只剩下枯的花梗,母亲说它们枯萎了。我又去摘了更好的玫瑰来,把流血的手藏在身后。——母亲从来不笑。她只道谢。

“为什么会枯萎?”

“因为它们有生命。”

“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枯萎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我们会枯萎吗?”

他看着我的眼睛:“孩子,你问得太多了。”





每当我问起为何我会是小镇上惟一的孩子时,人们总说,孩子,你问得太多了。他们的眼睛刻意地避开我。其实每当我发问时,他们都答不知道,然而惟独这个问题,他们都说:“孩子,你问得太多了。”然后,缄默不语。

除了我的父母。我曾问过他们这个问题,他们缄默很久。当我以为不会得到回答,欲走开去时,他们低低地说:“孩子,这是宿命。”“什么是宿命?”“这就是宿命。”

这是我惟一一个得到过回答的问题,虽然这个回答含糊得我无法理解。我也问过他们,为什么我只可以看到这几种颜色,为什么玛格莉特可以用来占卜,为什么天空中黑色的鸟儿飞过时,翅膀不会留下痕迹。他们都答不知道。

我也摘过玛格莉特,想问她。可摘下时,我才明白玛格莉特只能回答“是”或者“否”。于是我埋葬了那朵花。她淌下的汁液沾得我满手都是,我感觉眼睛里有潮湿的泪水滴落下来,和花的汁液搅拌在一起,渗进我手心的纹路里。

不远处,父亲又在撕着花瓣呢喃了。





月光在他身后拉起了长长的影子。我走在他的背影里,风吹动他的衣袍,我低头想看看这样斑斓的人是否也能斑斓的影子,可我发现,他的影子也只有浓密的黑。

他仰望天空吹出一个音符,随即一片云落下来,月色温柔,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云朵之上。云朵是纯净得没有半点阴暗的白色,我感觉脚下有温暖的泪水暗涌着。

他把笛子交到我手里。触到它时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用唇吻了它,一种激烈的想要歌唱的欲望把我淹没,我的心里再度涌出那种近似于癫狂的颤栗。在天空中飘飞的云朵上,我手握着这笛子,风把我们浓密的黑色影子吹得抖动起来。我想我现在就在“飞翔”了。

一种从未听闻过的旋律在四周激荡,那一刹那我想起了我的故乡。那是我的故乡啊。虽然它简陋得没有颜色,可那始终是我的故乡啊,我看见父亲的眼睛里涌出蓝色的泪,滴在酒瓶的碎片上,是那种极清澈的天空的颜色,他竟是哭了。我看见黑色的飞鸟停伫在我家荒寒的房子前,屋顶上生满杂草,母亲的眼睛里映出它们桀骜的影子,她手里是一株玛格莉特,她一瓣瓣地撕着花瓣问:“他会回来吗?”“会。”“不会”……我看见那漫山遍野的玛格莉特忽而间枯萎,它们斑斓的花瓣一点点破碎,向我迎面扑来。这样残酷的美让我不知所措。

当我放下笛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。目之所及都是太阳的光亮,挡也挡不住地射向瞳孔。吹笛人沉默地回转过身,接过我手中的笛子。

他笑了笑,指着前面一片悬浮在天空中的大地说:“天亮了,孩子,到家了。”





他告诉我这里叫Shadow Land。有些人也把这里叫Never-land(注:没有岸的意思),他说。

我不说话地跟着他。这里很美,真的,如果这里真的是我家该多好,我想。有些孩子是会飞的,他们很像那些阴天里不羁的鸟,只是看见它们时,我纵然想到“飞翔”这个词,也不会再有那种狂喜的颤栗。有个地方长满了金黄色的麦子,这样璀璨的颜色让我望而生畏,而麦田边总立着一只狐狸,她的眼睛里有种漫溢出来的哀伤。我和吹笛人住在一大片玛格莉特花田里,他的衣衫在Shadow Land夺目得不真实的颜色里显得残破朴素。

来到这里后,他总是沉默。

这里之上再也没有天空,只因我们已在云层之上。没有飞鸟,有时候我在Shadow Land边缘的土地上往下望,可以看到模糊的黑色影子——那种颤栗又将潮水般涌来,有时候我想那几近是颤栗的强度,因为每当看见它们,我总有向下飞跃的冲动,我想如果真的可以,我要随它们一起飞,甚至停伫在我家屋顶的杂草上,像一只桀骜的鸟,在母亲的瞳孔里留下不驯的影子。

在这里可以仰望的“天空‘是一片空无,我看不到任何阴影,白日里是飞升的阳光,黑夜里则是沉淀却不坠落的星辰。

夜晚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看星星,他紧紧抱住我,指着上空一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说:“孩子,那里是我的家。”他断断续续地说起他的家,直到说得泪流满面。他说颗星星很小,可能已经被张牙舞爪的树木吞没了,以至于星光一天比一天黯弱。他说那里有一棵玫瑰,它是如此柔弱而经不起风吹,只是几根单薄的剌。他说年轻的时候他曾经从她身边出走,然后就被如此这般地流放,再也不回去了。他说他是有罪的,他违背了一个承诺,虽然他从未应允过什么……

我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听着,毫无征兆地便想起我的故乡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回去,回到那个没有颜色的地方。我甚至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。我想起我折断来别在母亲胸前的玫瑰、流血的手、下葬的玛格莉特,想起那些飞翔的鸟,它们在阴霾的天空中忽地掠过,没有留下一点翅膀的痕迹。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很想做梦,很想就此沉沉睡去,以便梦见些什么。恍惚里我可以看见天空中有一颗星星黯然地坠落。我感觉有温暖的水珠掉到我额前,我睁大眼睛四处寻觅,只看见吹笛人眼睛里蓝色的星光闪烁着,不断有透明泛起光彩的水珠如同星辰一般坠落。

后来,我也哭了。





我告诉吹笛人我即将离开,回到我的故乡去。说这话的时候我不敢看他的眼睛,只是低头看Shadow Land绿得逼人的草地。我脚下的这一片开不出花来。

他很安静地叹息了一声,“孩子,你终归还是要长大。”

“长大是什么?”

“你不是问过我,是不是有生命的东西都要枯萎吗?有生命的东西总要长大。例如那些玫瑰,它们枯萎,就是因为它们长大了。”

“长大了又将如何呢?”

他沉吟很久,“长大之后,你就会习惯许诺,并且把它们打碎。”

“那么,你长大了吗?”我看他的眼睛,是那种清澈的蓝,忽然便浑浊了起来,一种浊酒色的哀伤染湿了四周的空气。

“孩子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断断续续的隐忍,“在我离开我的玫瑰时,我便开始枯萎了。”





吹笛人把他的笛子送给了我。他说,有了这支笛子,我可以知道一些事情的回答。正值日落,我看见他的头发被描上了璀璨的金黄色,这样纯净闪亮的色彩让我的眼睛生涩。可眼睛终归是没有落下来,我只是艰难地红了红眼圈。

我在云上一点一点远离Shadow Land,那个又叫Never-land的地方。我没有回头,在我已经离开很远之后,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问吹笛人他那朵玫瑰会不会枯萎。

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,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。





我踏着满地月光走回来。

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已经变得很长很长,它在身后拖拽着我,可我没有停步。人们见到带着笛子的我时,露出惶恐与沉郁的神情。很久之后,我终于知道母亲从前说的“宿命”是什么。我想起Shadow Land里那些会飞的孩子,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走失的伙伴们,也不想知道。他们所说的往事在我心里只余下一片模糊的月,我甚至不记得自己追赶着他们向着远方大哭的情形——像是一场梦,却不是我希望成真的那种。

我荒寒的家已成一片废墟。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一起,插着十字架的土堆朴素得没有颜色。我在那里种满了玛格莉特,我终于看清了它的色彩,白色的花瓣,金黄的花心,绿色的长茎,这样残酷的美曾让我不知所措,而现今它们的斑斓在我眼中与灰色别无异处。

天空依旧阴霾,可每次我抬头时总有明亮的光剌痛我的双眼,疼痛的泪水里我看不清有没有黑色的鸟儿飞过;汹涌的人潮里我看不见自己的背影,我猜它应该也只有浓密的黑,就像枯萎的玫瑰花瓣边缘,是燃烧过的浮黑色。

我握着笛子在不断前进的人群里停下脚步,我看见那个黎明门前的吹笛人,风吹满了他的长袍,天上有星星落到他的眼睛里,染成一片清澈的蓝色哀伤。他在前面的某个地方,某个近却不可及的地方,他说:“孩子,我带你回家。”我看见玛格莉特的花瓣飞起一阵漩涡,潮水般把他淹没,我看见Shadow Land接近幻觉的美丽碎成一片片花朵,碎成一颗颗星辰,碎成一个个风筝,在阴霾的天空上,飘来飘去,我在原地沉默着静止。

我回不去了。时光燃成灰烬,哗哗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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